“扶夫人下去休息,今天实在太劳累了。”
旁边的女奴也紧张,她们倒不是怕伊莫顿。她们是害怕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塔莎打破东西,就算她地位很高恐怕也会受些责罚。
“塔莎,你好好休息,不要多说话。”
她根本无法开口回答,那些女奴急忙簇拥着她下去了。
另几个朝我走来的,我摇头说:“不必了,我自己换,你们下去吧。”
她们缓缓退了下去,我看着叠好放在凉塌边的一件常穿的裙袍,脚步却没动。
“你去换,我不会走。”
伊莫顿知道我在想什么,他说:“你放心。”
这三个字说得声音并不高,但是其中的认真与坚决我可以听得出来。
我点点头,走过去拿起裙子,到帘幕后去换衣。
外面灯亮,帘幕后的内室要暗一些,我隔着纱幕能看到他就站在那里,沉稳而安静的身形。
我觉得莫名的酸楚和悲伤,熟悉的,那种失去的感觉。
明明他已经回来了,我却仍然没有真实感。
我把衣带匆匆系拢,站在远处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,去了枕边的东西走出来。
伊莫顿站在那儿,缓缓回过头来看我,微微一笑。
那笑容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那样从容,那样温和,高贵而又亲切。
只是,比那时多了……那样深沉的爱意,就在他的眼中,像是深潭一样平静而深邃。
“你瘦了。”他柔声说。
“你……是怎么回来的?”
我没有问,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,我不想提起那个死字。
他拉起我的手,在指尖轻轻吻了下去。
他的唇是有温度的,他的触摸是真实的。
可是我觉得……不够。
我总怕下一刻我就会醒来,发现此情此景不过是一场梦。
“我们……坐下说吧。”
我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:“我……在密诺亚找到了这个。”
是那管笛子,我后来想过,这个由伊莫顿送了给我,而我又无意中不记得将它遗落在了哪里,应该是伊莫顿将塌它收了起来一直带在身边。然后他偷绘密诺亚的军港图的时候,就将其藏进笛管中间以掩人耳目,随身带一管木笛实在是很平常不起眼的事。后来……他一定发觉事情有变,所以将笛子藏匿起来的。
“依你的聪明,其实很多事情,都可以猜出来了吧?”
“我想听你告诉我。”
他点点头:“好。”
“陛下!”
我转过头,塔莎正站在殿门外,她端着托盘和水瓶,神情僵硬而紧张的看着我,然后缓缓走过来,在我们身前屈下膝:“陛下劳顿一天,先喝些水吧,食物马上就可以奉上。”
她声音虽然力持镇定,可还是在隐隐发颤。
我心里一软,知道她是不放心我,虽然恐惧,却还是坚持着走过来了。
这时代的人对鬼神的恐惧是极重极深的,她们对神的信仰有多深,对恶鬼的恐惧就有多重。即使是最忠心的奴隶,最勇猛的武士,最亲近的家人,也不得不惧,不的不怕。
“塔莎,你不用怕,也不用告诉别人。”我微笑着柔声说:“伊莫顿是大神官,身有异术,所以他能够去而复回,你不要害怕,也不用为我担心。”
塔莎应道:“是。”把水瓶放下,手微微发颤。她取过桌上的金杯,将水缓缓倒进杯里,目光还是不敢去望伊莫顿。
说是一回事,事实是另一回事。
怎么说呢?埃及人期望的死后的世界,还有永恒的安乐,以及或有一日已逝去的人可以归来,不过是一种向往,打个贴切的比方,就是叶公好龙。虽然人人都这样说,这样盼,但是真的看到一个去了又来的,还是如叶公见龙一样。
我不知道此时我怎么还能够向这些,或许,这可以让我的思路灵活一些,让自己更轻松自在一些。
“唔,你去吩咐摆饭吧。”
塔莎放下水瓶,又行了一礼,缓缓退了出去。
“不知道曼菲士这会儿是不是在召集神殿的人,要对你不利呢。”我笑:“这事儿他肯定干的出来。”
“不要紧的。”伊莫顿低声说:“神殿那一套我最深知。”
“是的。”
我说了这句话就没有再出声,抬起一只手,轻轻地触摸他的眉毛,鼻梁,只见缓缓地画到他的嘴唇上。
“你在这儿,真好。”
“是,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了。”
我苦笑:“我知道你这话是由衷的,可是,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。上一次你也说会回到我身边,再也不离开我。可是……你缺失约了。”
“以后再也不回了。”